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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地时期2022年8月5日，瑞士诺伊豪森，一艘旅游船在诺伊豪森的莱茵河瀑布前涟漪。视觉中国/图

一会干旱，一会急流，到底是水用罢了，照旧水太多了？事实上，风光变暖下，淡水资源并未耗尽殆尽，而是通盘这个词水圈的水轮回正在发生剧变，我在书顶用“水圈再野化”的观念来形容。水的失控诠释水圈正在解放我方。

东说念主类要再行相宜水圈，而不是连续将就水圈相宜东说念主类。

南边周末记者  | 黄念念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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职守裁剪 | 汪韬

nfzmgreen@126.com

地球不该叫“地球”而应叫“水星球”。

这勇猛的结论出自驰名学者杰里米·里夫金（Jeremy Rifkin）的新书《蓝色水星球：再行念念考咱们在天地中的家园》。

里夫金是好意思国经济学家、异日学家，华盛顿特区经济趋势基金会主席，在昔日半个世纪里，他一直戮力于搞定风光危机，热心科技变革，出书了《第三次工业更正》等23本文章，被翻译成跳跃35种讲话。

2024年10月17日，众人水经济委员会发布答复《水经济学——将水文轮回顾为众人共同利益》指出，东说念主类“有史以来初次”破裂了众人水轮回的均衡。如不选择步履，异日25年内，水危机将使众人一半以上食粮坐蓐靠近风险。

“从今天到异日，风光变化都将摆布游戏章程。东说念主类是幸存照旧灭亡，取决于咱们对水的领悟和招供。”如何应付风光变化，在新书《蓝色水星球》里，79岁的里夫金再行扫视了东说念主与水的关系：站在“慑服水域”的角度回看东说念主类文静史，6000年来的城市水利文静与现时越来越顶点和频发的生态不幸息息研究。东说念主类是陆地生物，很当然地将绿色空间而非水视为原始居所，将水视为一种资源而不是人命力量。

由此，里夫金将地球再行界说为“蓝色水星球”，指出东说念主类要再行相宜水圈，而不是连续将就水圈相宜东说念主类。

2024年9月18日，里夫金与南边周末记者对谈了近三小时，他但愿《蓝色水星球》被中国的年轻一代阅读。尽管触及经济学、形而上学、东说念主类学等多学科内容，他觉得此书不是复杂的火箭科学，而是新宇宙不雅，“咱们赖以生涯的宇宙不雅被破裂了，当今需要新的脚本。”

2024年9月，南边周末专访杰里米·里夫金。贵寓图

01

以水为中心看待宇宙

南边周末：从《韧性时间》到《蓝色水星球》，你一直在书中念念考风光变化对东说念主类文静的影响，新书为什么取舍水作为评释主体？

里夫金：打个比喻，假如有一天咱们醒来，环顾四周，发现我方处在一个生分的宇宙，通盘可识别的试验秀丽都灭亡了。

冬季出现澎湃的大气河（注：中高纬度带状的水汽运输通说念，常跟随降水）和暴雪；春季有洪灾，秋季还有台风和飓风；夏令则是大范围的干旱，还跟随着38℃以上的高温热浪和野火……

这恐怖的情状恰是80亿地球东说念主正在阅历的一切，一切都和水圈研究。

咱们一直信服我方生活在地面上。关联词，1972年，阿波罗宇航员拍下的地球像片，惧怕了全宇宙。咱们以为会看到一颗青翠的星球，驱散它是蓝色的，苍翠的地面仅仅水星球的外饰。咱们一直生活在“水星球”里。这是我写这本书的原因。

南边周末：奈何伙同“水圈”？和你所说的急流、干旱、热浪有什么关系？

里夫金：我想分享一个可人的小寓言。有两条小鱼在海里游水，一条年长的鱼途经问：“孩子们，今天的水奈何样？”两条小鱼连续游了一会，其中一条对另一条说：“水是什么鬼东西？”

水圈、岩石圈、大气圈和生物圈，这四个主要圈层组成了地球，它们互研究联，但水圈起到了决定性作用，泥土、植物、动物、大气都离不滚水。

咱们就和这小鱼雷同，从水中助长出来，体重里跳跃一半是水，却冷落了无处不在的水的热切性。冷落的后果是，干涉以化石燃料为基础的工业时间后，众人风光变暖，水圈际遇严重破裂。地球每升温1℃，陆地和海洋的水就会加快挥发，使降水指数加多7%，形成更聚合、更是非的急流、干旱、热浪等风光事件。

水圈的不屈正在使地球干涉第六次生物大毕命的早期阶段，是以咱们必须再行念念考“地球”这个科学观念。

南边周末：昔日的这个夏天，咱们简直感到顶点天气增多，要么不下雨，要么下得杰出大。从“水圈”的角度奈何伙同？

里夫金：我很快乐你问了这个问题，一会干旱，一会急流，到底是水用罢了，照旧水太多了？事实上，风光变暖下，淡水资源并未耗尽殆尽，而是通盘这个词水圈的水轮回正在发生剧变，我在书顶用“水圈再野化”的观念来形容。

东说念主类文静典型的特征是对水圈的驯化——从拦蓄、筑坝、开渠、调水，到财产化、独有化、消费、从中赚钱，最终箝制它。当今，水的失控诠释水圈正在解放我方——也便是“水圈再野化”，它改变了雨季的时期、降雨的强度和执续时长，有学者总结为“更多的雨水以更大的暴雨体式来临，而降雨之间的间隔时期更长”。

咱们的水利文静被困在这种新式水轮回里，难以遍地随时饮用、工业坐蓐和农业灌溉。

当地时期2024年6月12日，航拍好意思国第二洪流库鲍威尔湖。此时，它的蓄水量低于39%，仍在罗致春季径流的剩余水量。干旱和东说念主口增长对好意思国西南部的水资源形成了压力。视觉中国/图

02

治水不是“慑服”，而是“管制”

南边周末：你对水利工程执批判格调，反对驯化当然，但你同期也说，“水利基础纪律是文静赖以存在的平台”。应该奈何对待水利纪律？

里夫金：东说念主类需要水利基础纪律，问题在于，咱们需要什么样的水利基础纪律？6000年前，咱们的祖宗建造小巧的大坝和水库，筑起谨防，沿着大河挖掘运河，催生了水利文静，比如那些阅历盛衰更替的古代伟大城市文静。自此，宇宙各地水资源的拓荒利用从未断绝，在21世纪达到推动。

而此刻，水圈再野化的不屈正在糟蹋水利基础纪律。好意思国大坝的平均寿命依然跳跃65年，据算计“有2200座大坝靠近着高溃坝风险”。宇宙风光组织答复显露，到2050年，地球上61%的水电大坝将位于干旱和急流风险极高的河流流域。

众人水利文静的设计大都是聚合式的，为了快速拦蓄水资源，灌溉农作物、通过水坝发电，此后回收废水、净化并送回给水系统。如今，咱们需要散布式的基础纪律。

南边周末：奈何伙同散布式基础纪律？

里夫金：我在1995年的《责任的闭幕》（The End of Work）一书中提议了“第三次工业更正”的观念，这是一场以互联网通讯本领、可再生能源、数字交通和物流集会为中枢的数字更正。但我那时并莫得真实意志到新的本领如何带来基础纪律更正。

三十年后，我不错说，咱们正处在第三次工业更正的早期阶段，咱们需要散布式的基础纪律——由腹地/区域水源地与太阳能/风能组成。就像东说念主东说念主都有一部手机，每个东说念主都不错利用可再生能源发电，并在数字化的电网中分享电力，利用微水网存储和分派水资源。

在此基础上，异日的通讯互联网、由太阳能和风能供电的数字化电网、移动物流集会、数字化的水联网这四个集会将互相交融，分享连气儿的数据流。

南边周末：中国传统文化强调“说念法当然”，追求东说念主与当然和洽共处，但治水也被视为一种机灵。在慑服水域和任其所为之间，应该及第一个如何的中间地带？

里夫金：我觉得治水不是“慑服”（conquer），更倾向于是“管制”（steward）。咱们需要成为当然的管家，而不是将东说念主类从当然均分辩出来，凌驾于当然之上，成为当然之主。

咱们太过于习尚限定当然，强诓骗其相宜东说念主类需乞降生活形态，比如在洪泛平原上用不透水材料铺路，在迂腐的丛林周围、干旱的沙漠中拓荒城市中心。咱们弗成再依赖这些老旧的聚合式基础纪律，建造更多强大的水坝、更多的东说念主工水库。要让水解放流动，让海洋侵蚀沿海地区，将东说念主口迁移到更宜居的新地区，这种范式的振荡依然驱动了。

03

重塑与水圈的关系

南边周末：基于“第六次大毕命行将来临”的前提，全书开展论证，你是否驰念这种危机判断会让东说念主们堕入悲不雅，感到窝囊为力从而“躺平”？

里夫金：好多年轻东说念主都对风光变化下的异日充满飘渺和怯生生，说“咱们要活不下去了”，但这可不一定。

作为又名有50年训戒的社会行为家，我想告诉通盘年轻东说念主，无谓作念一个乐不雅或悲不雅目的者，那只会让你坐着恭候好音问或坏音问，不会有任何收货。我老是充满但愿，但我并不灵活，咱们必须了解试验处境，意志到东说念主类是这个星球上相宜性最强的物种，然后卷起袖子，参与到学术、政府、买卖、工业等各界的步履中。

从冰河世纪到众人变暖，东说念主类从这些强大变化中幸存，阐发咱们可能是宇宙上相宜性最强的物种——除了病毒，诚然它们并不是真实兴味上的物种。

咱们不错念念考，有讲话，日复一日分享学问并将其世代相传。咱们的行为比其他动物灵巧得多，不错制造膨大自己的器用和本领。咱们对地球风光剧变的相宜本事大要仍然不错解救我方。

南边周末：但也有东说念主觉得风光变暖是地球当然周期，对东说念主类的影响聊胜于无。你奈何看？

里夫金：你是第一个向我提议这个问题的记者，我很乐意恢复，因为这依然成为了亟待搞定的政事问题。

诚然，地球的风光历史有周期王法，在冰期和温室期之间瓜代。东说念主类祖宗在约20万到30万年前进化为智东说念主，阅历了约10万年的冰期，此后是1万年以上的温室期。上一次冰川溶化发生在大致1.1万年前，此后地球生态系统在和顺的风光条款下发展，祖宗们过渡到以农业栽培、驯化动物为特征的假寓生活，干涉了新石器时间。是以这个不雅点的前半句是对的。

但这些王法发生在历史上，当今有了新的变化。干涉工业时间，东说念主类挖掘地下的化石燃料，并将其排放到大气中，多半科学研究标明，东说念主类行为改变了风光的平淡变化轨迹。

新的研究还发现，比年来东说念主类对地下水的多半开采对水的散布产生影响，足以使地轴发生偏移，而地轴歪斜的角度越大，季节风光变化越剧烈。

南边周末：关于一衣带水的生涯危机，你觉得脚下最本色、最具可行性的具体搞定有谋略是什么？

里夫金：关于此次生涯危机的走向，咱们手中并莫得脚本。以化石燃料为基础的工业时间在昔日200年里激励了这场危机，脚下，咱们仍然试图通过限定水圈来搞定危机，这堕入了窘境，咱们需要一个新的游戏盘算。

我觉得最本色的搞定有谋略是，再行领悟地球，将观念转向水星球，因为水圈才是限定一切的命根子所在。

南边周末：奈何重塑与水圈的关系？

里夫金：我匡助欧盟制定了绿色新政，把柄“水-能源-食粮”关系链提议一系列举措。

在“水”纪律，改变过度聚合庸高效的用水形态，适合水圈的流动，而不是指点它的流动。比如用“海绵体”集会雨水，用散布式蓄池塘、微水网淹留雨水，升迁分散式水轮回系统，复苏干涸的河流、湿地，让基础纪律更富裕韧性。

在“能源”纪律，淘汰化石燃料和核能发电，部署太阳能、风能、地热能、潮汐能发电和配套的绿色储氢机制。

在“食粮”纪律，从石油化学和生物本领农业转向基于生态的可再生农业。室内农业、植物肉等也不错推崇接济作用。

当地时期2020年8月7日，德国哈尔腾市，东说念主们在湖边闲静解暑。德国迎来高温天气。视觉中国/图

04

风光大转移，是脑洞照旧试验

南边周末：这是一个效果至上、一切求快的时间，但你探讨了“慢”的价值，在环境眼前，效果为什么成了贬义词？

里夫金：说到效果，咱们遐想的是以更快速率和更短时期抢夺、拦蓄、商品化，耗尽地球以加多东说念主类钞票。

当然界中没灵验果、坐蓐力、GDP这回事，生态系统是可再生的。在大当然里，时期的价值不是效果，而是相宜性。每一个物种，包括东说念主类，都在把柄地球节奏治愈我方的生物钟，比如日夜和季节。

南边周末：你觉得东说念主类的“假寓生活”已历程去，伟大的风光大转移依然驱动。但众人变暖趋势下，传统的避暑地也在变得酷热，咱们还能找到更宜居的风光环境吗？

里夫金：风光变化下，地中海作为水利文静的摇篮，当今成为了“矿井中的金丝雀”（注：指危急的先兆）。研究标明，地中海地区的升温速率比众人举座快20%，到2050年，土耳其夏令的温度可能会永劫期跳跃40℃。领有强大的石油和自然气储备的地中海，化石燃料曾是福祉和资产，如今却成了负担。

大范围的风光迁移依然驱动了。纠合国苍生事务高等专员默示，昔日14年来，平均每年有2100万东说念主因与风光研究的风光事件被动流寇异地，到2050年，可能会有高达12亿风光苍生。

在风光科学家的刻画下，可行阶梯是从中纬度地区和热带地区一直蔓延到远方的朔方，加拿大、北极、北欧、西伯利亚地区无东说念主居住的地皮。

这并不料味着每个东说念主都必须转移，但一定进程上需要将其视为常态，再行念念考政事范围、国度主权和公民身份。到22世纪末，许多主权国度以致凋残或澈底灭亡，杰出是那些将被归并的太平洋岛国。

2024年10月2日，又名须眉游览摩洛哥东南部拉希迪耶近邻暴雨事后的沙漠。撒哈拉沙漠部分地区近日遇到苍凉降雨，导致一些场合出现水从沙丘中冒出的奇景。新华社/好意思联

南边周末：你在书中指出，风光转移的配景下，基于地缘政事的“主权国度”观念将让位于“生物区治理”。这种振荡是否具有可行性？

里夫金：这种振荡是否会发生、能否实时发生，仍然悬而未决。宇宙在地缘政事的基础上土崩瓦解，每天有无数冲突发生，对下一代莫得任何匡助。风光不幸并不在乎政事范围，咱们不会排除民族国度，但必须从传统的地缘政事与零和博弈转向生物区治理。

欧洲环境署将生物区界说为“按照生物、社会和地舆模范进行结合而非出于地缘政事身分界说的邦畿；糊涂地说，由互研究联的生态系统组成”。

2004年，比利牛斯地中海欧洲跨境生物区设立，是地中海地区对生物区治理的初次实施，缺憾的是其配置的资金远不及以应付如斯强大的挑战，仍有许多需要完善之处。

南边周末：你是否辩论过，风光变化可能带来新的不对等，有钱的东说念主、更强权的国度会占领更故意的位置，其余东说念主则沦为风光苍生？

里夫金：不会比当今更糟了。众人500强公司占据了众人GDP的1/3，意思的是，众人35亿劳能源中，这些公司只占了大致6500万劳能源。站在金字塔尖端，宇宙上最富裕的八个东说念主，钞票加起来相配于全东说念主类的一半。在好意思国，有三个东说念主的钱加起来比半个国度的东说念主还多。

前两次工业更正发展起来的基础纪律是聚合式、从上至下的，因为化石燃料需要多半的资金和军事参与才能取得把持，由此催生的成本目的经济体系形成了现时的不对等。

而我所倡导的第三次工业更正是散布式的，每个东说念主都不错收场中国所说的“高品性生活”，这背后的本领是复杂的，但道理东说念主东说念主都懂。

2024年8月24日，云南昆明宝丰半岛湿地公园的千里水廊说念。新华社记者/彭奕凯

05

不要让编造宇宙成为东说念主的一皆

南边周末：很长一段时期内，东说念主类对异日的遐想是干涉编造宇宙，而不是再行拥抱当然。你奈何看待东说念主与当然和编造的关系？

里夫金：研究这个话题是收尾本场对话的最佳形态。元天地由算计机生成，被吹捧为一个乌托邦，但要知说念，大型数据中心的东说念主工智能行状器是能耗大户，挖掘比特币会形成巨量碳萍踪，制造一块芯片要耗尽约30升的水，换算到个东说念主头上，ChatGPT-3在会话中每恢复10-15次就会耗尽一瓶500毫升的水。这并不是说咱们应该澈底排除编造宇宙，而是不该让它成为一皆。

好多年轻东说念主对大当然莫得任何观念。限定2022年，好意思国东说念主平均每天92%的时期待在室内，盯着屏幕跳跃7小时，有些父母告诉他们的孩子不要去草坪或公园，因为泥土会把身上污秽，可能还有松鼠窜出来咬东说念主。

《林间临了的小孩》一书作家纪录了一段对话，他问一个小孩为什么心爱在室内而不是室外玩耍，孩子恢复：“因为通盘插座都在室内啊”。偶然候咱们如实需要跻身于编造宇宙，但若是长期把我方锁在内部，就会把当然当作危急的符号。

几年前，日本出现了“247”文化，东说念主们一天24个小时，每周上7天班，然后有东说念主过劳死在了办公桌前。随后，有东说念主驱动自觉走出办公室，赶赴公园和丛林，带动千千万万的东说念主随着精良当然。医学研究诠释，败落与当然环境的本色斗争有损躯壳和样子健康。互联网让东说念主无法聚合元气心灵，而大当然不错让你变得专注。

咱们生活在蓝色水星球上，应该明确编造宇宙饰演的变装，它不错匡助咱们更好地了解如何相宜再野化的水文轮回，并利用智能数字基础纪律保卫东说念主类异日。心存敬畏地使用东说念主工智能，同期别忘了，在与他东说念主、与当然、与其他生灵的试验互动中，方可得到真实的学问与内心的稳固。

校对 | 吴依兰 视觉 | 汪韬

本文首发于2024年10月23日南边周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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